没有屋檐的房子-023粪堆旁边的舞蹈

爱美是天性，贫苦的农村人也一样，贫苦的时代也一样。
本世纪，广场舞在华夏大地遍地开花，甚至都传到了外面。但是广场舞这种舞蹈形式并不是互联网时代的特产，也不是电声设备日益高级和普及时代的特产，更不是大中小城市大中小广场才能举办的活动。在那个集体主义时代，在那个在农村干农活也要大家集体行动的时代，微型的广场舞就有了。

那个时候，大溪地有四个生产队，编号依次是 19，20 ， 21 和22队。布林一家属于19队。农民干农活和城里人上班相似，每天会有钟声响起，听到钟声就是集合了。然后队长公布今天的任务，并进行适当的分工。大家就按照各自的安排去忙了。农活有啥呢？核心是种粮食。围绕种粮食，就有这么几种工作：耕地，施肥，育种，移栽，管理，收获等等。每个时期的工作中心不大相同，例如在春天主要是各种准备工作。准备工作的第一项就是育肥。那个时候，育肥的来源就两大类即人和牲口的排泄物。人的排泄物因为人的原因，输入比较精细，处理也相对精细，输出的排泄物也是比较精细，因而味道也就不那么招人喜欢了。动物排泄物，虽然也有不爽的气味，但是相比于作为动物的人而言对应物而言，没那么的刺激和不悦。而且，动物的排泄物数量很多，也是农作物肥料的主要来源。因此，各家各户会把自己产生的肥料按照生产队的要求集中管理。于是各个生产队都会有自己的集中管理肥料的地方，那个地方一般比较开阔，如果没有肥料在那里堆积，就是个小广场。肥料很多，形成一个个粪堆，农活的一部分就是整理粪堆。

干农活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间也要休息，那个行为在大西地叫做歇畔儿（华北地区几乎这么说）。歇畔儿的时候，男劳力大约是弄个烟袋抽旱烟，或者是用烟纸卷烟抽，亦或是聊天。而女劳力们，可能是跳舞。很难想象一群穿的并不十分华丽的年轻农民在歇畔儿的时候居然会三五成群的在粪堆旁边的狭小空间里面跳舞吧。干农活穿的衣服不会是自己逢年过节时穿的，基本上都是老旧的衣服，而且极有可能是脏乎乎的，打着补丁的。鞋子往往是解放鞋，翻飞的腿带动脚，因而绿色的鞋子也就舞动起来。会看到绿色的鞋帮那里可能还会一闪一闪的，那是因为上面有粪汤的缘故。手臂扬起，腿脚跳跃，嘴角开合，载歌载舞跃然粪堆旁边。歌声虽然并不悠扬，但是歌词绝对威武。“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这样的歌声配上强劲有力的舞蹈，场面让人斗志昂扬。无伴奏的歌声，无修饰的嗓音，混上粪堆里的不太难闻的气温，加上居然在脸上可以看到灿烂的笑容，也构成了一副画卷。如果此时有夕阳，阳光撒在脸上，你会看到那笑容是幸福的，是甜蜜的。这样快乐场景，你断然会忘掉身旁的黑乎乎的粪堆以及他们的气味…

上面的情景是布林在一次玩耍之余偶尔看到的。跳舞的女人中有自己的一个远房的审审，叫做九婶儿的，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没有结婚的其他队里的女劳力。干活的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结了婚的，一般是外地的媳妇，一种是本地的没有出嫁的姑娘。这个很简单，因为姑娘出嫁一般都是嫁到外面，这样就有了上面的结论。结了婚的本地媳妇在本地干农活，那是极其罕见的。

汉族有传统的舞蹈形式，但是这种即兴的没有经过准备的舞蹈形式应该是没有的，因此这种舞蹈并非传统的。但是那个时代，却能在田间地头即兴起舞，这是为什么呢？布林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舞蹈，只是知道他们在跳舞，蹦蹦跳跳，根本没有农民的羞涩，是非常大方的跳。

很久的后来，布林听了个相声，是姜昆和李文华说的，叫《如此照相》。里面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名词——忠字舞。再后来，布林看了这个相声的视频，发现姜昆的动作和当时九婶儿的动作很像，他忽然意识到，难道她们跳的是这个舞蹈吗？也许真的是吧，只不过是个农村版本的，是在粪堆旁边的，是没有音乐的。那个粪堆旁边的舞蹈的全过程其实很模糊，而记忆场景最深的居然是那双发着亮光的解放鞋。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是跳动的那样的脚是不常见的，也或许是布林的个子那个时候很矮，他视野的中心也就在大人们的膝盖附近。

爱美是天性，不管约束和条件如何。跳舞的人是爱美的，不管舞蹈的内容是什么，只要可以大方的扬起手臂，扭动腰肢，伸展腿脚，笑容就会自然出现在脸上，歌声就会自然的飘出喉咙….

MaraSun 2025-11-22 农历廿三小年